这是一个非常深刻且经典的哲学和心理学命题,它触及了人类心智的核心，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这句话：“思维是言语的”：
- 支持的观点：思维在本质上是或依赖于言语。
- 反对的观点：思维独立于言语，言语只是其表达工具。
下面我们来详细探讨这两个方面。
支持的观点：思维是言语的 (思维依赖于语言)
这种观点认为,语言不仅仅是交流的工具，更是思维的结构和载体，没有语言，复杂的、抽象的思维就无法形成。
主要论据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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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言塑造思想 (萨丕尔-沃尔夫假说 - Sapir-Whorf Hypothesis)
（图片来源网络，侵删）- 语言决定论 (强版本): 这是一种激进的观点，认为我们使用的语言决定了我们能够思考什么，我们只能思考语言中已经存在的概念，有些语言中没有“时间”的抽象概念，那么该语言的使用者就无法形成关于时间的抽象思维。
- 语言相对论 (弱版本): 这是更被广泛接受的观点，它认为语言影响我们的认知方式、分类世界的方式和记忆，在德语中，“钥匙”是阳性名词，而“桥”是阴性名词，研究发现，德国人更倾向于用“尖”、“硬”等词汇来形容钥匙，而用“优美”、“优雅”来形容桥，这说明语言中的分类会影响我们对事物的感知和联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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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语是内在思维的外显
- 我们在进行复杂思考时,比如解一道数学题、写一篇文章或计划一个项目，脑海中常常会“听到”一个声音在和自己对话，或者“看到”文字在眼前排列，这种“内在言语”（Inner Speech）被认为是思维过程的核心环节，它帮助我们组织思路、进行逻辑推理和自我对话。
- 心理学家利维·维果茨基认为，内在言语是由外在言语（我们与他人交谈）内化而来的，儿童通过自言自语来思考和规划行动，随着年龄增长，这种自言自语逐渐内化为无声的、精简的内在言语，成为高级思维的基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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抽象概念的依赖
许多高级的、抽象的概念，如“正义”、“自由”、“民主”、“存在”、“因果关系”等，完全依赖于语言来定义和存在，没有语言，我们只能处理具体、可感知的事物（苹果”、“石头”），而无法思考这些抽象范畴，语言为我们提供了构建复杂思想的“脚手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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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知发展的证据
（图片来源网络，侵删）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与认知能力的发展紧密相连,一个词汇量丰富、语法掌握熟练的孩子，通常在分类、记忆、逻辑推理等方面的表现也更为出色，这表明语言是认知发展的催化剂。
反对的观点：思维独立于言语 (言语只是工具)
这种观点认为,思维是一种更广泛、更基础的心理活动，它可以在没有言语的情况下进行，语言只是将内在思想表达出来或与他人交流的工具。
主要论据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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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语言思维
- 婴儿和动物: 婴儿在学会说话之前，已经能够通过眼神、手势、情绪来感知世界、表达需求并进行简单的学习（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会通过观察大人从盒子里拿出玩具，从而在盒子被盖住后去寻找它），这表明存在一种非语言的、基于感知和记忆的思维。
- 动物行为: 许多高等动物，如猩猩、海豚、狗等，都展现出复杂的解决问题的能力、工具使用能力、情感和社会性行为，这些都可以被视为思维的表现，而它们并不拥有人类的语言系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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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语言的认知形式
- 空间思维: 我们在脑海中想象一个地图、规划一条路线，或者在脑海中旋转一个三维物体，这个过程主要是视觉和空间性的，不一定需要言语参与。
- 形象思维: 艺术家、设计师、工程师在进行创作时，脑海中往往是具体的图像、模型和构型，这种形象思维是言语难以完全描述的。
- 情感和直觉: 我们对一个人的“直觉”判断，或者对一件事情的“预感”，这些常常是基于大量的、非言语的信息整合（微表情、肢体语言、语调等）而形成的快速判断，这个过程非常迅速，远快于有意识的言语分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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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语的局限性
- 有一种说法叫“言不尽意”，意思是语言无法完全传达我们内心的所有感受和思想，我们常常感到“只可意会，不可言传”，这恰恰说明，存在比言语更丰富、更复杂的思维内容。
- 某些深刻的审美体验、宗教体验或心理状态，往往是超越语言范畴的。
综合观点：思维与言语的共生关系
现代心理学和神经科学普遍认为,将思维和言语完全对立起来是片面的，更准确的说法是：思维和言语是一种相互依存、相互塑造的共生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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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语是思维的“外壳”和“骨架”
- 对于抽象、逻辑、线性的思维（如哲学思辨、科学论证、法律推理），言语几乎是必需的，它为思维提供了结构、精确性和可传播性，没有言语，这些高级思维活动将无法进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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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维是言语的“内容”和“源泉”
思维为言语提供了要表达的内容,无论是视觉形象、情感体验还是逻辑推理，都是言语所要承载的“内容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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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互促进
- 学习一门新语言,不仅仅是学习一套新的交流符号，更是学习一种新的思考世界的方式，这会丰富和拓展你的思维。
- 反过来,清晰的思维也能帮助你更准确、更有力地使用言语。
“思维是言语的”这句话，更像是一个深刻的洞见，而不是一个绝对真理。
- 从高级、抽象、社会化的层面看，这句话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确的。 语言是人类思维区别于其他动物思维的关键，它构建了我们文明的基础。
- 从基础、具体、个体的层面看，思维又独立于言语。 我们拥有图像、情感、直觉等多种思维形式，它们在语言出现之前就已存在。
最完整的理解是：言语是人类思维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产物和核心工具，它极大地拓展了思维的深度和广度，但思维的根源和形式远比言语本身更为丰富和多元。 思维与言语，如同水与容器，相互塑造，密不可分。
